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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笔下文学 www.xxbxwx.net,青花瓷窑无错无删减全文免费阅读!

    素莲呆呆地坐在窗前,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院子的大门出神,连母亲走近了都没觉察。

    “素莲——”素莲母亲赵氏像往常一样拖着尾音叫了素莲。

    素莲没有回答,继续看着窗外。

    “素莲——”赵氏又叫了一声。

    素莲嘟着嘴,低下了头。

    “怎么了?素莲?”赵氏走近,双手搭上她的肩,关心地问。

    素莲转头看着赵氏,委屈地说:“娘,莫顿兄长好久都没来看我了!”

    赵氏拍了拍素莲的肩膀,安慰道:“他会来的,一定会来的!”

    “他们说他总是去那个新来的姐姐,都不来找我……”素莲低着头,用自己都快听不见的声音在嘟哝。

    “你说涂姑娘吧?”赵氏莞尔一笑,“那姑娘呆不长,迟早要走,到时莫顿就会回到你身边。”

    “真的么?”素莲一听,高兴得眼睛亮了起来,脸上顿时就泛起了神采。

    “你就好好的吃饭,睡觉,做女红,安安心心地过日子,莫顿自然就会回来了。”赵氏的话里有一种莫名的安稳。

    素莲似懂非懂得点点头,又继续看着窗外发呆。

    淮山村村头有间堂屋,村民们闲时喜欢到村头的堂屋里聊天,哪家的女儿女红做得好,哪家的妻子生了儿子一类的事情就在这里传播开来。

    自从涂安真来了之后,村民们聊天的内容就不再限于这些,涂安真喜欢和村民们分享各种漂亮图案的画法,还时不时用石子在地上画几笔演示,也会从山上采来各种野花野草,吟诗作赋,村民们中藏龙卧虎,自然有可以共赏的人。她也就是在这里,哄得孩子们开开心心。每次她来,孩子们都要欢喜得不得了,每个都要挤在她的身边,仰着头看她带来的新鲜玩意,听她唱叫不出名字的歌曲。这些,都让素莲羡慕得不得了,虽然素莲很喜欢孩子们,可是素莲的喜欢女红,不爱说话的品质,只能被大人看中,放在小孩子眼里不是什么好玩的东西。倒是涂安真,笑起来露出雪白的牙齿,说话大大方方利落干脆,更能和孩子们玩成一片。

    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涂安真出现的时候,莫顿也会出现,莫顿墨色的眼眸望着她总是一往情深,有时候甚至可以含情脉脉地望一下午,耳边听着她和孩子们的笑声,觉得那是世上最欢快的声音和最优美的笑声,有时候自己都禁不住弯起了嘴角。

    冬天里天气冷,村民们能去的地方不多,有人在堂屋里生了几盆炉子,大家就在围着炉子聊起了天:

    “莫顿少爷,再过不久,春天就要来了,我们该准备外出一趟了吧。”

    逢春外出是淮山村的每年传统,但外出的密道一直只有村长和村里几个长老知道,这样既是为了减少和外界的接触保护淮山村的安全,也是为了将不适合在村子里生活的人送出去后让他们无法返回。莫顿也就是在去年才第一次知晓外出的密道。

    没等莫顿回答,就有另外一个人说:“是啊,家里的油、盐和糖差不多都见底了,我们该出去换些回来了。”

    又有人插话:“我媳妇做的女红都堆老高了,出去能换好多东西回来呢!”

    莫顿边点头边道:“大伙说的有理,我瞧着天气就要暖和了,大伙都准备准备,再过个把月,应该就是我们出去的日子了。”

    如果涂安真的心是一潭平静的湖水,村民们的话就像投入平潭里的一颗石子,虽然很小,却激起了层层涟漪。

    片刻间,四周孩子们的笑声叫声安静了下来,村民们离开得好远好远,她只听见一个声音在清晰的发问:是不是该走了?她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瞬间陷入了迷茫。

    “安真姐姐,安真姐姐!”一个孩嬉笑着子推了推她,失神的涂安真清醒过来,望着孩子纯真的笑脸,心中一片温暖,顺手也就抱起了这个孩子,可是心里却乱了……

    “安真,安真!”莫顿走到涂安真身边,张开手掌在她面前晃了晃,“你怎么了?”

    “没什么!”她彻底回过神来,张开双手对着另一个孩子说:“到姐姐这边来……”不等莫顿反应过来,那小孩飞一般地埋进她怀里,她欢喜得亲了孩子左脸,又亲右脸,孩子也笑嘻嘻地亲了她几口。

    一股莫名的恼怒冲上了莫顿的头顶,皱着眉头转过身来,可是片刻间他突然发现,这种恼怒的滋味更像是对那小孩的嫉妒。

    自己居然连一个小孩都嫉妒?莫顿又恼怒了起来,可这一次,他恼怒的是他自己。

    孩子就是坐不住,片刻前还在涂安真左右臂弯里,一不留神又跑到了地上,和其他的小朋友玩了起来。她抬眼看到一束红色的光线照进了堂屋,细小的灰尘在光线中漂浮,太阳要下山了,她的心思飞得老远老远。

    就是在那一日,就是那一道光线,像一股汹涌的暗流,冲开了涂安真脑中的堤坝,她封存已久的记忆,决堤了。

    她开始担心那个骄傲得不得了,总是爱眯眼笑的兄长,那个脸色苍白却高贵异常的大漠王子,总是骑着白马在梦里出现的安童公子都怎么样了?过得好么?长久以来都被迷雾笼罩着藏在记忆深处的他们越来越清晰,轻易地就占据了她的脑袋,把她对淮山村微薄的感情,冲的一干二净。

    人就是这样,曾经一个状态可以维持很久,哪知这种状态的平衡相当微妙,有时候一个不经意的眼神或者无心的一句话甚至一束天天都能见到的阳光,就可以把这个平衡打破,状态也随之改变了。

    是的,她变了。她变得更爱说话了,她热情给邻居们做点心,更努力地给小孩子们唱歌,还教他们诗歌。莫顿厚着脸皮每次都跟孩子们混在一起要和她玩,她也不再拒绝,而是热情相待。那些日子里,莫顿的嘴角就没有放松过,永远都是上翘,村里人都以为好事将近。

    莫顿甚至还想再约她到温汤去散步,可她始终没有答应。莫顿没有放弃,总是不断地约,因为他认定了希望。

    看着莫顿一次次失望的眼神,她有些不忍,某日下午,终于答应了莫顿一起去温汤散步。

    两人一起走在前往温汤的路上,莫顿哼起了涂安真教孩子们唱的小曲,笑盈盈地看着树枝上刚发出的新芽,心里像吃了蜜一样甜。

    她并不似莫顿这般兴奋,一路都不咸不淡地笑着,陪着莫顿来到了温汤边。

    “安真,你怎么了?”莫顿再高兴,看到了她的样子,也预感不妙。

    她直勾勾地看着布满雾气水面,一片空洞。莫顿的心开始发凉,兴奋的情绪转眼就飘得没了影,眼睛里的关也黯淡了下去。

    “莫顿,你们都是好人,我不想骗你。”她别过脸,低沉地说。

    “怎么了?”

    “我想和村民们一起外出,然后……”她停住了,不想继续。

    莫顿没有接话,也开始呆呆地看着氤氲的水面。

    “你是不是要离开?”良久,莫顿问。

    “……”轮到涂安真窘迫了,不知怎么回答,只有沉默。

    “我爹说得没错,你是不会和我们在一起的。”莫顿的话语不再温柔,反而多了生气的味道。

    “能道别的时候和你们好好道别,这是我唯一能做的。”涂安真眼睛发酸。

    “这么久了,你还是‘你们’‘你们’,为什么就不能跟我们在一起?”莫顿别过头,发起了脾气来。

    “外面的事情很多,很复杂……”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有什么复杂的,我们这次出去换东西,顺便把你的事情一起处理了,等处理完再一起回来不就好了么?”莫顿的语气变成了哀求。

    她望着莫顿俊秀的脸庞,无奈又心酸地说:“我的事,谁也帮不了我!”

    “你到底有什么事?”莫顿恨不得跺脚。

    “你真的想知道?”她皱着眉头问。

    “想啊,只要你告诉我,我一定帮你解决!”莫顿说得斩钉截铁。

    莫顿不知道,之前的聊天,涂安真有意无意向他隐瞒了多少:涂安真和莫顿说过烧瓷器的过程,说了来家里买瓷器的各色人等,但是没有告诉他涂宅的窑火是怎样灭的、涂安真在衢州驿所里像空气一样生活是什么感觉、池州城头苍凉而瘦削的身影是怎样倒下的……四周一派祥和,富足的粮仓,甚至于别有用心的谢大娘,生活都是那么的快乐,涂安真对着情意满满的莫顿,哪里说得出那些呢?

    “告诉我吧!”莫顿再次恳求。

    “还记得你第一次带我来温汤的时候给我做的那个泡足椅么?”她突然转换了话题,弄得莫顿一头雾水,“我知道你藏在那边的洞穴里了,你去找来,我慢慢给你讲”,她还是决定告诉莫顿。

    “好!”莫顿的眼睛泛起了点点光亮,兴许她和他说说话,心里的郁闷就可以排解,也就不会离开了。

    莫顿在片刻间便取来了椅子,虽然那椅子已经断了一截。

    涂安真找了一个石头夹缝,半推半挤地把椅子放了进去,用石头把椅子的断脚垫平,莫顿在一旁帮忙,顺便在椅子的旁边铺上一个草垫子给自己坐,一阵忙活后,两人便坐了下来。

    “我和你说过我家有三个瓷窑,可你知道现在还剩几个么?”

    “几个?”莫顿察觉到了悲伤的气氛,语气都低沉了下来。

    “没了,都灭了!”即使过去了这么久,她讲起当时的情景,眼中还是泛起了泪光。

    莫顿心疼的看着她,想抱住她,可又不敢。

    涂安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接着说:“我们的瓷器甚至还卖到了西域,可是颜料越来越少,价格也越来越贵,因为把颜料送来的西域商人每年都在抬价,理由是北方的战乱影响到了他们。兄长不愿意被西域商人掌控颜料来源,几年前便随着前来收瓷的商人一同去了西域,可是就再也没有回来。上一次家里得到的消息,是兄长在昌吉出现。”

    “你兄长一直没有回来?”莫顿小心翼翼地问到。

    涂安真默默的摇摇头,轻轻地抖了抖泡在温汤里的脚,重重地叹了口气。

    “后来蒙古人来袭,浮梁城住不下去,我试图和西域商队一同前往昌吉找兄长,可不想半路被骗,好容易才捡了一条命回来。”本是场惊心动魄的经历,却被她轻描淡写地带过了。

    “再后来呢?”

    “再后来我被衢州驿所的人救了,为了找兄长,我答应了蒙古人劝降池州都督,可不想却害死了都督,然后想回家,却又来误打误撞来到了淮山村。”

    “什么?你居然帮鞑子劝降?”莫顿怒火噌地就窜了上来,脸色不似之前般温柔。

    “我是个坏人吧?”涂安真捂住脸,低低地说。

    莫顿掬起温汤中的一捧水,洗了把脸,甩了甩头,开导似地回答:“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在淮山村里住的人,都是受过苦的人,但是现在日子好了,就不要再去想这些了。”其实莫顿的脑子里,永远忘不了十几年前的那一场屠杀:蒙古人像畜生一样见人就砍,放火就烧,当时父亲带着自己骑马狂奔,可是离开家老远,还能听到人的惨叫声,躲在山野间的人们看着自己的家园被火烧三天三夜却束手无策,那是怎样的惨绝人寰!

    童年时的记忆就像梦魇一样,总是缠着莫顿,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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