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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笔下文学 www.xxbxwx.net,明年给你送花来无错无删减全文免费阅读!

    陆管家迎出来“做得好。”

    她是几时来的?

    芝子说:“早,我什么也没做。”

    “最难得是愿意什么都不做,一些人,忍不住手,非要搞破坏不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避家坐下来喝茶。

    “对面那家姓曹,刚才那个少年是哥哥,他还有一个妹妹,两人成日开舞会。”

    芝子只是陪笑。

    “上次聘请的陪读,一下子就走到对面马路去,乐不思蜀,马上被我解雇。”

    芝子收敛笑容。

    “心那么野,怎样服侍病人。”她叹口气。

    避家讲得对。

    “芝子,你不同,你够稳重,这次我没看错人。”

    芝子仍然微笑。

    “行李收拾好没有,交给司机,送到飞机场,明天我与你一起出发,对,坐过长途飞机没有?”

    芝子低声答:“从未试过。”

    “什么都有第一次,”管家说:“我头一趟乘飞机已是二十七岁,倒翻了饮料,淋湿裤子,还有,上卫生间忘记锁门,不知多么尴尬。”

    芝子点点头。

    避家又问:“会用电脑吗?”

    “只会剪贴、查看电邮,以及看网址。”

    “我找人教你多些。”

    她站起来“司机在门外,想出去的话,告诉他一声好了。”

    芝子送管家出去,对户那姓曹的年轻人在前园与两只金色寻回犬玩耍,对芝子仍然虎视眈眈。

    芝子回到房内,收拾行李,把衣物归一,她看到管家为她买来的舒适走路便鞋。

    她连忙换上新鞋,把脚上破鞋扔到废纸箱。

    一双鞋最能出卖人的身分,廉价鞋同便宜的车子一样,最不经用,一下子歪歪斜斜,头穿里破,颜色脱落,可是,荷包艰涩,也只得因价就货。

    芝子把行李提到楼下。

    明天就要去新世界了,它美丽吗,不得而知。

    这时,她忽然听得玻璃窗上嗒一声。

    芝子转过头去,刚好看到另一块小石子击在窗上,她本能想过去看看是谁,但,慢这,还会是谁,一定是对面那个调皮鬼。

    定力稍差,就会失去工作,千万别去理他,见怪不怪,其怪自败。

    接着,又有一颗石子,然后,一切归于静寂。

    芝子听音乐读报纸,又考虑写日记,可要把见闻记下来?不用了,她又想,这番经历,到了八十五岁,都不会忘记。

    下午,女佣对她说:“对面曹先生请你过去喝茶。”

    芝子摇摇头。

    这杯茶喝来做什么,她并不贪图热闹。

    傍晚,曹先生又来请芝子游泳。

    芝子根本不谙水性。

    她一早熄灯睡觉。

    半夜醒来,有点紧张,睡不着,斟杯水,走到窗前。

    月亮像银盘似的照耀。

    曹家门口有一对年轻男女紧紧拥抱亲吻,难舍难分,芝子却不觉他俩猥琐。

    男欢女爱是天经地义的事,人类构造本来如此,只见他俩沉醉在二人世界里,忽然,门口的顶灯熄了又亮,亮了又熄,分明是有人在屋内打信号叫他们适可而止,别再当众表演。

    芝子见了这一幕不禁笑出来。

    那对男女分开,芝子猜想那少女大概是管家说的曹家妹妹,她穿着半边明钉珠片的纱衣,极细极高跟的凉鞋,漂亮得像小仙子。

    芝子艳羡,这样,才不枉少年时呀。

    他俩笑着在门前分手,少女回屋里去。

    华芝子呢,一辈子也别妄想这样大胆放肆,她没有资格风流快活,她要脚踏实地,才有生机。

    第二天她一早起来,陆管家很欣赏这一点,陪她吃了早餐,出门到飞机场。

    在车上管家说:“先做一年试试看,好歹忍耐。”

    芝子点头,她不相信一个教大学的知识分子会打保母,其余困难,她会克服。

    芝子没有坐过飞机,觉得刺激新奇,不过十多小时直航,长路漫漫,仿佛永远不会抵达目的地似的。

    她吃了睡,醒了再吃,又睡,飞机仍然在半空浮游,别的乘客像处之泰然,玩牌、阅读、闲谈、看电脑、玩游戏机,各有各精彩,一点也不烦。

    避家一上飞机要了枕头毯子便呼呼入睡。芝子一人心中忐忑。

    她这次是去侍候一个没有心的人。

    为了做好工作,她需要学习驾驶,熟悉一些护理程序,以及讲好英语。

    她觉得有点压力。

    终于到了。

    听说海关特别严格,凡是华人,很难不被查询翻抄行李,但是芝子看见陆管家出示了一份文件,即时顺利过关,毫无困难。

    芝子跟住陆管家快捷地离开海关大楼。

    车子在等她们。

    上了车,管家仍然闭目养神,芝子目光四处游览,忽尔见到著名金门桥,兴奋得说不出话来。

    在山上下了车,风劲、空气清新,他们在一层洋房前卸下行李。

    屋里马上有佣人迎出来帮手。

    避家问:“元东呢?”

    女佣回答:“在学校上课。”

    避家说:“芝子,来看看你的房间。”

    她把她带到二楼,呵,这岂是保母的宿舍,小姐住进来也不觉委屈,文房用具件件皆齐,最新的电脑、电话、传真机器,还有私人浴室、衣柜、床铺、被褥。

    “你的时间表在电邮里,请查看。”

    “元东住哪里?”

    “问得好,他在地库,我带你去看。”

    “他反而住地库?”

    “可不是,怪脾气。”

    推开地库门,只见自成一国,三四千平方尺面积全无阻隔,堆满书籍文件仪器电线,杂乱之中仿佛有点纹理。

    “他不叫你进来你切莫擅作主张。”

    “那我怎样照顾他?”

    “小心听我说这是一具信号仪,”管家把一枚小小的,像指南针那样的盒子交芝子手上“他的人工心脏有什么不妥,仪器会响起来,有这种嘟嘟声音发出,你马上要赶到他的身边,并且即时通知指定的医生,一切详细指示在电邮里,你好好熟习。”

    “知道。”

    “我还有事,稍后见。”

    芝子把握时间淋浴包衣,即时开启电邮视诹指引。

    她记性好,全神贯注,默读三次,已全部记在脑海鸏。

    申元东有一只葯盒子,约书本那样大,分成许多小榜子,每格标明日期,放满葯丸,每天需要服用,一次也不可延误,芝子负责提醒通知他吃葯。

    她看一看时间,马上去打电话。

    电话响了十来下,无人接听,她再拨一次,这次,有人一取起听筒,就冷冷说:“知道了”马上挂断。不问她是谁,也不招呼。芝子猜想他在开会,真难以想像一个患重病的人可以过正常忙碌的生活,算是不幸中大幸。

    司机上来说:“华小姐,该送你到学校去报到了。”

    芝子骇笑,她还想躲懒睡一觉呢。

    连忙更衣出门。

    原来申宅就在学校附近,十分钟车程,司机对她说:“我叫阿路,负责教你驾驶,车房有脚踏车,也可以来往学校及超级市场,请注意车子方向,全部左驾。”

    他把一只信封交给芝子。

    “这是什么?”

    “陆管家说是入学证明文件。”

    都不用笔试面试,而且假设她读得上,对她太有信心了。

    一踏进校园,就看见学生三三两两坐在地上闲谈,他们不修边幅,喜欢通处坐,不怕脏,有些干脆躺在同伴的腿上,做白日梦。

    可是芝子渴望做他们一分子不知已有多久。

    她走进招待处。

    校务处有人迎出来“是华小姐吧,请这边来。”

    她把文件交上去,那位文职人员笑说:“我们已接获通知,你上课时间需与申教授相符,已经替你办妥。”

    芝子不由得问:“谁,谁通知你?”

    对方有点意外“申校董的办公室呀。”

    “呵,是,是。”

    “这是你上课时间表。”

    接着,她又发书目给芝子。

    芝子问:“申教授现在什么地方?”

    她查一查“在甲座十二室。”

    芝子想去见一见他,有机会的话,自我介绍。

    她找到甲十二室,课室里只得几个学生全神贯注学习。

    芝子走向走廊另一头,猛一抬头,看到申氏图书馆五个字。

    呵,这一定是申家捐款所建,她不由得肃然起敬,轻轻走进去,图书馆属电脑科专用,面积中等,先进的机器陈列在古色古香的建筑物里,有一边窗户是七彩染色玻璃,芝子再次看到中文字,一边写着“学海无涯”另一边是“达者为先”

    芝子很受感动,这仿佛是变相鼓励她。

    她静静在一张桌子前坐下,静默几分钟。

    不知为什么,眼角濡湿,低下了头。

    “想家?”

    芝子抹干眼泪抬起头。

    一个相貌英俊的年轻人同情地看着她。

    芝子不想搭讪多事,马上站起来打算离开图书馆。

    “放心,学校里气氛融洽,像个大家庭。”

    芝子不出声,悄悄走出图书馆。

    的确没有礼貌,可是,她不是来做交际博士。

    司机在侧门等她“元东已经回家。”

    芝子点点头。

    她一直没有见到他。

    阿路替她买齐书本纸笔回来,她兴奋之极,一抬头,发觉又到了吃葯时间。

    她到地库,发觉门紧紧关着,只得敲敲门,扬声说:“吃葯时间。”

    里边又冷冷回应“知道了。”

    芝子刚想转身,听见地库里传出一阵悠扬的歌声,极温婉地唱:“洪湖水呀,浪嘛浪叠浪呀,洪湖岸边是嘛呀是家乡呀─”

    芝子生活在崇洋哈日的都会里,极少听到华人民歌,没想到这样动听,一时坐在门口,细细听起来。

    接着,是一首情歌:女孩爱上了邻居的年轻人,借点藉口拿着花去探访他,说了几句,知道他要走了,舍不得,含蓄地唱:“等到明年花开时,我再给你送花来”缠绵温柔地订下明年之约。

    芝子把头枕在膝头上,呆呆地听着。

    避家回来,看见笑说:“干吗蹲在这里?”

    芝子呀一声站起来。

    “见过元东没有?”

    芝子摇摇头。

    “帮我替他收拾衣物。”

    他有几个帆布袋衣服丢了出来,打算拿到慈善机构去。管家吩咐把衣袋全部清一清,整齐摺好,才不致失礼,真是,免费捐赠,亦需做得好看,这才叫修养。

    芝子认真地把袋里字条零钱抖出来,放在一只竹箩里,坐在衣堆中,忽然累了,身体一歪,在大衣及外套上盹鸏。

    梦中不知身在何处,仿佛在旅途上,不停地向前走,有时看见熟人,像孤儿院里的同学与老师,有时是同事,最后有人推她“喂,吃葯时间到了”她猛地睁开眼睛,连忙看时间,原来只睡了十多分钟。

    芝子觉得羞愧,自衣堆里挣扎起来,斟杯水喝,终于完成任务。

    多么长的一天,她忽然想念做接待员的时候,说说笑笑又一天,一点具体的责任也没有。

    佣人捧着一大盆栀子花,敲敲地库门,走进去,出来时看见芝子,笑说:“元东喜欢栀子花。”一路幽香。

    那天晚上,芝子唤他吃葯。

    他在门内冷冷说:“你不必扮演闹钟,我自有分数,管家的话,不用信得十足。”

    门开着一条缝,里头有灯光透出来,芝子呵一声,转身离去。

    她也是人,也有自尊,他这样难讨好,她也不会故意迎合,做妥工作算数。

    闹钟,唉。

    第二天清早,闹钟把芝子叫醒。

    在厨房,看见女佣做早餐,两块干烘面包上什么都没有,另一杯清茶,一小杯橘子汁。

    芝子骇笑“谁吃这个?”

    “元东呀。”

    “替他搽些牛油。”

    “怎么可以,医生吩咐,需尽量维持清淡。”

    哗,简直没人生乐趣。

    女佣小声说:“中午饭吃两片白烚鱼,或是鸡肉,红糙米饭半碗,一点点菜。”

    听见都打冷颤。

    女佣接着替芝子做了煎双蛋加香肠,还有一堆薯饼,呵,原来吃得下也是福气。

    芝子连忙大嚼,一边喝加了大量牛奶蜜糖的咖啡。

    她取饼背囊预备与申元东一齐出发,他却已经开走车子了。

    司机笑说:“我送你。”

    芝子再笨,也知道申元东不喜欢她这个陪读生。

    芝子猜想申元东是一个畸人,面孔窄而长,双目阴森,手足细如爪

    因此自尊心特别强烈,衬托一发不可收拾的自卑感,他虽然读饱了书,仍然仇恨这个世界。

    他不要任何人怜悯,抗拒他人帮忙,一路掩饰,扮作一个健康正常的人。

    可怜又可厌。

    芝子自顾自上课,时间到了,她拨电话给他“我是闹钟。”

    他嗯一声,挂了线。

    芝子坐在课室里,感动得泪盈于睫,学生身分是她梦寐以求,没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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